温九

写文;
插画分镜设计师;

【媚戾殇】下篇

       两年后

       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地洒落,肆意飞舞在江河田野,一洗天地铅华。凛冽的西北风发出凄厉的嚎叫,卷起铺天盖地的飞雪,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下灿灿地发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所到之处,山川瑟缩,百草折腰,摧枯拉朽,时刻不挡。

       硕大的街道空无一人,纷飞的粉雪一点一点的覆盖台阶,地面。莹雪一点一点的落在她的白绒羽氅,落在她的青丝上,裹在羽氅里的手上的银丝白螺鞭子已染成嫣红色,底端上殷红的血一滴一滴的坠落在雪面上,染红了。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五个身穿黑衣黑氅的人,无视地上遍地的尸体。

     “南宫絮锁,受死吧!”领头的那人瞪大眼睛爆喝道。

        她仍面无表情。

        五个黑衣人侧着身右手持剑碎步向她冲来。她不为所动,雪骤大,迷了她的眼。黑衣人围着她打转,时不时的试探的她,她仍站立在那不动一丝一毫。黑衣人再次爆喝,五只明晃晃的长剑刺向她。

       她轻点脚尖,刹那间人已悬在半空,她倒身一转,头便朝地,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她凝聚内力于手臂,忽手臂用力一甩,鞭子划过每个黑衣人的脖颈,血瞬时流出,黑衣人双腿跪地,双双向前倾。瞳孔偌大,似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她再次翻转,丝履落地。见威胁到自己的人都死了,松了一口气。“唔….”她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手捂住胸口,而在背肩处已是一片巨大血块。但她仍面无表情,艰难的一步一步跨过黑衣人的尸体。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终,倒在雪面上。

      一袭绯衣蓦然出现在这一具具尸体上,男子冷漠的扫过每一具尸体,最后眸停留在身患重伤的女子。他走过去,抱起她。纵身而跃,跃过一个又一个的屋脊,消失在苍穹间。

 

        绯衣男子抱着女子走进屋子,轻轻的将她放在锦榻上。瞄了一眼沾满血的左手。微蹙眉。他举止温柔脱下她的羽氅,复又解下女子的白玉素裹带,掀开她的月白衣裳,白鹤祥云抹胸和白皙的锁骨毫无保留的映入男子的眸里。他将她的身子翻过来,撩开万千青丝与衣裳,雪莹白皙的肌肤随之裸露而出,而左肩处却是一片红,一道长半寸的血明显比他处更暗红些。

       男子从自己身上拿出一瓶白瓷瓶,拨开瓶上的红巾布,瓶身半倾,抖动几下,将瓶内的白粉落在伤口处。

       女子柳眉微蹙,低唔了一声。

       闻言,男子的心脏不由的抽动了一下,他颦眉。这女子究竟是何人?为何自己会这般冲动的救下她,为她治疗。现下她只不过是呻吟一下而已,自己却会这般疼惜。

       他用白布将她的伤口环绕一圈,绑好。将她的身子复翻过来,一点一点的将她的衣服穿上,固定好。正要起身离开时,女子的手忽在空中胡乱抓一通,痛苦的哀求道:“檩儿,檩儿,你不要走,不要走。”两行泪随之滑过脸颊,消失在软枕里。

       他微颤,怔怔的看着她,手不由抓住在半空中乱抓的手。女子感觉自己抓住了,嫣然一笑。

      “你究竟是何人?”男子满是疑问的轻问道。

        而女子只是抱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檩儿。”

 

 

     “呃。”女子费力的睁开犹如万千重锤般重的双眼。她缓缓起身,背后左肩处传来一阵刺痛,蹙眉打量着四周。不是自己的房间,她的第一个反映。

       淡蓝色挂账,紫檀木兰圆石桌,雕花柱形檀椅。四个角落处上的高栏香放置着花盆,花瓣缘是水紫色,通体雪白,极为矮小。

       她有些惊讶,竟是醍莲。她下榻,左肩更是刺痛,但她并不在乎这个,她在乎的是种植醍莲的主人是谁?她走到其中一朵醍莲前,发现瓶里并无泥土,而是清澈的泉水。她低头,轻轻抚摸那娇小的花瓣,而思绪却飞到了远处——檩儿向她介绍醍莲的时候。

       檩儿,我好后悔,如果彼时的我知道此时此刻我会失去你,那么在那日我一定不会说去魅戾岛。一定不会的。

       在她飞扬思忆间,一名男子早已静静的呆在门口注视着她。她知道醍莲?“你在干什么?”声音冰冷如剑。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边,她缓缓抬头,却不由的颤动了一下。内心的最深处的那一根弦弹动了几下。她以为她的心跟随着檩儿一并死去,不会再颤抖,而如今她为了那男子再次颤动。

      “檩儿。”她的嘴唇微颤。

       男子怔了一下,引上她的眼眸,不语。

       两眸相互注视着,似时间停止在那一刻。她不顾身上的伤蓦然跑过去抱住男子,一遍又一遍呼唤着:“檩儿,檩儿。”她的檩儿没有死,檩儿还活着。

       男子微皱眉,掰开环在他身后的手,面无表情:“我不是你的檩儿。”

       她惊愕的抬头,凝,那褶褶光华的眼眸。“檩儿,你说什么呀?”

    “我—不—是—檩—儿”他一字一句的吐出。

    “檩….”未等她说完,男子便开口:“我叫无言,不是檩儿。”

      她的身子顿时僵硬。怎么可能不是檩儿呢?自己念念不忘的面孔,怎么会认错呢?她莞尔一笑:“檩儿,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好吗?”

       男子的眉皱的更紧。“都说了我叫无言。”

     “可是檩儿…..”

       话未完,男子便冷漠的转身离开。给她留下漫天冬日里一道落寞的身影。

        他真的不是檩儿吗?檩儿从来不会这么冷漠的对待她的。但他与檩儿长得一模一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愤然离去的男子在转角处停下,眉从未松过。自己为什么生气?看来必须与她保持点距离。

 

        一月过后。

       夜,雪渐落。

       她站在轩窗,穿着薄薄的月白衣衫,青丝全全倾泻,玉手伸出窗外,张开手掌,绒雪落在她的手掌上,扇睫扑朔,丽唇微翘。

       忽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眸中,是一直照顾她的清月。她对着清月喊道:“清月。”

      穿着绿衣的少女偏头,见伊人唤她,她连忙过去,疑问道:“姑娘有何事?”

   “你家公子去哪了?”南宫絮锁好奇的问道。今天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公子刚刚已经出发去江南了。”清月笑着如实回答。

     “江南,去江南干什么?”檩儿怎么没告诉我。

     “这…姑娘不好意思,这不方便告诉你。”

       这几日住在这里,她发现檩儿不但不认识她,而且身份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么晚他还要出发去江南,难道檩儿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事?

        想这,她便双手握住窗边,用力一跃,身子便从屋子跃到屋外,在清月面前停下,冷言:“他去了多久?”

        清月有些惊愕的看着她的变化,但她还是照旧回答,因为公子吩咐给她的就是好好照顾南宫姑娘。:“已过了半柱香之久。”

        顷刻间,她便消失在清月面前。

        凛冽的风刮过她的脸颊,侵蚀着她那薄薄衣衫内的肌肤。她在屋脊上跳跃,眼眸搜素着那熟悉的身影。蓦然一点红影映入眸底,她安心的笑了笑。她加快轻功的速度,眼见自己离他越来越近了,左肩处上的痂突然咧开,大片大片的血涌出,染遍了衣衫。她咬了咬下唇,南宫絮锁再忍忍,就快到了。两年前你让檩儿离开自己,你无能为力,难道这次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檩儿再次离开自己吗?

        暗暗斥责自己间,她离他只俩屋脊之远。她更是加快了速度,伤愈来愈痛。终,她跃下屋脊,停在他的面前。身子摇摇晃晃。面对他一脸诧异的表情,她扬起笑容:“不许….不许丢下我。”

       男子恢复冷漠的表情,冷酷的走过她的身边,在走过她的那一瞬间,他启唇:“我与你并无关系。”

       她那本已摇摇晃晃的身子随着他的那一句话,晃的更厉害。她低头,青丝挡住她的面容,看不清表情。

       男子的丹凤眼尖掠过一丝红,他皱眉,忙转身扶住她那摇摇晃晃的身子,略带斥责:“你是笨蛋吗?难道不知道你的伤还没好吗?”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暗自诧异,他的手是热的,即使现在是冰天雪地间,可檩儿的手从来是冰冷冷的,即便是在炎炎夏日,也一如既往的冰冷。

       难道他真的不是檩儿吗?

       见她在看他似又不再看他,内心不由的升起怒火。冷漠道:“我叫无言。”他松开扶住她的手,而失去持力的她顿时摔在地上,左肩上的伤已经痛的发麻了,毫无痛觉,但整个背后上的血色更深了,她苍白如纸。

       他连忙蹲下,抱起她,皱眉:“该死,伤口更重了。”他起身抱着虚弱的她,起身往回走。

       她安静的躺在他的怀里,侧耳聆听着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陷入深深的沉思,檩儿在很久以前也曾要求过要抱自己,而自己拒绝了,因为她怕檩儿受累。而如今他还是抱了我。可这般强壮的身体,檩儿绝对不会有的。他们真的只是长的像,而不是同一人?

     “无言”她将头埋在他的胸膛,轻轻的嚼着他的名字。

       听到怀里的伊人念着自己的名字,无言的嘴角悄然上扬,恍如黑夜里最明亮的一颗星星。

       回到无言居住的地方——

       骞毓楼。

      跨过门槛,见清月担忧的东张西望,他笑道:“清月,你在干什么?”

      清月见无言笑的这般天花乱坠不禁大叫。他收起笑容,冷言:“你叫什么?”

       见无言恢复自己熟悉的模样,松了一口气。清月没好气的说:“公子,你刚刚好恐怖哦!”

     “......”

     “公子你从来都不笑的,可你刚刚居然在笑耶!”清月见公子还是一副不是很相信的样子,连忙如小鸡啄米般点头以示自己所说的话没有撒谎。

       他垂头,凝露出的半个侧脸,复扬起笑容。也许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他抱着她走进她这几日住的地方。

       清月呆呆的看着公子的笑,公子笑起来原来这么好看呀。看来公子喜欢那个姑娘呀。

       他温柔的将她放在榻上,盖上锦衾。视线游走于她那倾颜容貌,忽停在她如桃花瓣妖娆柔嫩的唇上。他俯身情不自禁的将他的唇贴在她的丽唇上。

       她轻唔了一下,无言立马直立身子,如雕塑般精致的脸庞出现一丝红晕。

       许久,他用眼角瞄了瞄她,见她还是紧闭着双眼。他吐出一口气,还好没有发现。我无言何时也沦为做这等事?不过…..他的腹指轻轻抚摸自己的唇,微笑。她的唇好软。

       躺在床上的她再次轻唔了一声,他回过神,复看她。忽眉头紧皱。自己怎么这么粗心把她的伤给忘了。他如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到,而唯一改变的是涂药人的心境。他红着脸撇过头,靠着眼角的余光给她上药。

       他扣好最后一个扣子,再次吐出一口气。无言无言呀,你居然也会落得如此田地。他无奈的对自己笑了笑,内心却是一丝丝甜味。

 

       经昨夜大雪的洗礼,异日的晨曦显的格外白。屋脊,地面,冰河四处都是堆积的雪。她从轩窗外看的如此景象,匆匆下床走出房内,站立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她蹲下身,抓起一团的雪向远处扔去,雪受到重击啐了。她嫣然一笑,恍如冬日里盛开的梅花,清丽而又妖娆。

       多少年前,自己就像现在这样丢雪团,可雪团丢去的目标消失了,看他们互打雪仗的人也消失了。爹,娘,絮儿好想你们呀!

       她抬头寻找着一贫如洗的天空的某处,扬起苦涩的笑。爹娘,絮儿没用,没有照顾好檩儿,也没有找到杀你们的凶手。

      忽一张脸色阴沉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无言一把拉过她的玉腕,而她跌在他的宽大胸膛里,未等她开口,他便横抱起她走进房内。

      她红着脸蜷缩在他的怀里。万千思绪充斥着她的脑袋,却理不清那些思绪。她唯一清楚的——

      他心情不好。

     无言将她放在床边,硕大的手捂着她娇小的脑袋轻轻的放在床柱边上靠着后,他才放开他的手。眸里充斥温柔,对外喊道:“清月——清月——”语音清冷。

    “来了,公子。”清月忙跑到屋里气喘吁吁的道。

     “给她穿衣服。”说完他便绕过清月走出屋内关上门负手站立着。闻言,她垂下头看自己只穿着薄薄的白单衣。他刚刚阴沉的脸是因为自己?

      清月愣着眨巴眨巴眼。这么着急叫自己过来,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公子真过分。她嘟着嘴走到兰木柜,打开柜子,撇过头问:“姑娘,你要穿哪件?”

     见清月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她忍不住的笑出声,忍不住的调侃清月:“有什么样的衣服?”

    “哇,姑娘你笑起来好美哦。”清月咋呼道。

    “呃。”她楞了一下。没想到清月会这样说。

       如果没有十一年前的那一次,自己是不是跟清月一样,可以这般不负担快乐的活着。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掩饰任何的表情。瞬时她的眼眸渐渐黯淡,笑也早已收复。

      “啊!姑娘你要穿什么颜色的?这里有绯色,靛色,海蓝色,素色,苔色”清月见她突然伤心起来,连忙转开话题。

      “绯色吧。”她缓缓的从唇边迸出。穿绯色不为别的,只因无言也穿绯色的。

      “哦。”清月从柜中拿出那间绯色的衣裳。走至她面前。“姑娘,你有伤,我帮你吧。”

        她轻嗯了一声。

       片刻过后。她已经穿上那间绯红衣裳。她坐在梳桌边,菱花镜将她的容貌悉数映入。冰肌玉肤,丹唇娇嫩,柳眉淡扫,扇睫浓翘,眸含秋水。青丝垂落,掩高额。

       清月单手顶下巴,细细打量着她,斟酌。稍刻,清月便拿起桌上的胭脂水粉,细细装饰着这本无可挑剔的容貌。

       半晌后。清月拿起桌上的银凤镂花长簪斜插在她亲手馆起的娇垂云鬓上。清月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佳作,骄傲的笑道:“姑娘,你看看怎么样?”

        她望着凌镜上的自己,苍白无血色的肌肤在清月的细细雕琢下宛如桃花般妖娆,柳眉黛绿,丹唇赤红,扇睫如蝶扑朔,颊如桃瓣。耳垂红翡翠金丝香滴珠。眉央点朱赤。馆起的鬓发左侧斜插着银凤镂花长簪,右侧贴粉蝶桃兰花钿。

       她低垂稽首,打量着自己身上的穿着。妃霞炽雁蹙金藕丝罗裳外披着烟霞绯罗花绡纱广袖外衣,下穿海云红绡翠纹裙。侧挂着赤烟碧莲佩璎珞。

       一身装着粉点妖娆至极点。

      她微皱柳眉对清月说:“太艳了。”

    “姑娘,你本来就长的妖娆。我只不是加了这么一点一点的工。”清月指着自己尾指的半截“而且我们已经弄了很久了。难道你忍心让公子继续等下去?”

      “我……”未等她说完,清月便笑着推着她出去,自己知趣的关上门,躲在屋内。

        她皱柳眉,素手连拍雕花檀门“清月,开门。”门仍紧闭,她放下素手,僵硬的背对着他,她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如此窘的一日。

       无言的声音幽幽的从她背后传来:“你打算站多久?”

       她低垂着稽首,身子僵硬的转过身,面对他的打量。

      抱胸环手邪笑的无言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笑顿时僵住了,而眼眸一直在羞涩的她身上游走。她真的很美。这是他打量完后唯一的评价,再多华丽炫耀的词汇都难以形容她此时此刻的美。他笑意愈深:“走吧。”

     “呃?去哪?”她抬头充满疑惑。

       他伸出手,笑若星辰:“去了就知道。”

      在那一刹那,她恍惚见到了檩儿,糊里糊涂的伸出手放在他的手掌。他并没有发现她的变化,仍笑着。他紧握着她的纤手走出骞毓楼。

      清晨的街道只有少许人行走。两个绯红的身影在这铺天盖地的白色世界显得格外耀眼。她望着拉着她走在前方的无言,突然她的眼眸盯着他的赤烟碧莲发冠。内心羞骂清月,清月绝对是故意的。

       就这样一前一后一直的行走于街道,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她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朵朵娇小的醍莲布满了整个湖泊。放眼过去是一片紫,紫的淡雅,紫的魅惑。

       她走到一朵醍莲蹲下,温柔的抚摸着水紫色的花瓣。思绪像一阵风将她带回她与檩儿站立在醍莲边上的那个时候。如果彼时的她知道檩儿在向她介绍醍莲时带着别样的意味,是不是你就不会带着遗憾离开我的身边。檩儿彼时的你真正想对我说的是醍莲的传说吧——

       矫紫单立群莲,皓洁圆月照映时,现植花者一宿愿。

       她的凝视在他眼里看来就像被这景象所迷住了,而他也正想要这样的效果。那日发现她好像很喜欢醍莲,所以他派人在中原各地寻找,这才好不容易集齐了一千多朵,为的就是博她一笑。“喜欢吗?”

       他的声音似一阵春风拂过她的耳尖,泛起丝丝痒意。她微微一怔,僵硬的回头,望着他。檩儿……

       无言奇怪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她起身张开手臂抱住无言,绯色广袖一闪而过。她低声喃喃道:“檩儿…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我就知道。”

        他的笑瞬间僵住了。他拉开她,抓住她的肩膀,脸色阴沉。“我是无言,不是你的檩儿。”他几乎是用吼的。

        她怔怔的看着他几秒后,低下头。“对不起,我……”

         听到她说对不起,更加气愤。他俯身吻住她,他不想再听任何伤害的他的话了。他宽大的手按住她的后脑勺,闭眸试着用舌撬开她的雪齿,后感觉到她松开齿,他连忙侵入她的腔内,与她的舌一同缠绕。而她也渐渐配合他的动作。

          许久,他离开她的唇,道歉道:“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她摇头,鬓发上的银凤镂花长簪的流苏随着稽首一并摇摆着,泠泠作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一直把你和檩儿混在一起,那么你也不会这么生气。无言,给我点时间好不好?给我点时间让我把你和檩儿区别开来。”

         他复抱住她,温柔道:“好,我给你时间。”

        她将她的稽首侧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神充满着愧疚。对不起,无言。檩儿在我心中的位置是谁都无法代替的。到最后,我还是利用了你。

       “叫我言好吗?”

        “嗯”

        …… ……

       在远处站立着一身绛紫衣裳的男子,男子静静的凝望着他们,微皱眉。

 

 

         夜。

        她躺在床上,眼眸直视。似对空气说道:“轩恒,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身穿绛紫色的长衫走到她的面前,皱眉:“他不是南宫郁檩,而是无言。”

     “你早就知道无言跟檩儿长的一模一样是不是?”她起身,坐在床边,身上依旧穿着绯色衣裳。质问道。

     “是”应轩恒随处找了个凳子坐下。

“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皱眉。

     “告诉你,你就一定会去找他。”

     “你不告诉我,现在我不也和他在一起吗?”

     “没错,这是我没有料到的事情。那你现在是不是打算一直待在这里和一个只是跟南宫郁檩长的像的人在一起长相厮守?”他有一种预感她绝对会这么做的。

      “我……”

     “你知不知道在你不在的日子里,玄寞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你为了一个只是跟南宫郁檩长的像的人不再管理玄寞阁。你让伯父伯母在九泉之下怎么安息?”应轩恒忙不迭的打断她的话说道。

       “轩恒,不要威胁我。”柳眉皱的更紧了。

       “我只是在提醒你,你身上的负担。”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你从不喜欢妖艳的颜色,而你今天却为他所穿。我与你认识了两年,却不及一个与南宫郁檩长得相似的人。真的很可笑,我应轩恒走马天下,却败在你的手上。我认命了。”

      “轩恒,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我也很感谢你在我失去檩儿的那段时间照顾我,安慰我。可是我给不了你那种感情。檩儿早已占据我的心了,满满的,已经再也挤不出来了。”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理好玄寞阁的。”应轩恒跃过窗消失在黑夜里。南宫絮锁如果当初的我没有尝试去爱你。也许我依旧是那个潇潇洒洒的应轩恒吧。

    “真的很对不起,轩恒。”望着应轩恒消失的身影她喃喃道。

      突然有人推开房门,站立在门间。冷酷的看着她。

    “言。”她骤然转头,惊讶的看着他。

     “你是玄寞阁的阁主?”语音冷酷,眸里充斥着哀伤。

     “言,你听我解释。”她急促道。

     “解释什么?我最讨厌别人骗我,无论是什么理由。”他一步一步走近她。而她却一步一步的向后退。“言,我真的不是故意欺骗你的。”

     “你觉得我还可以相信你吗?白昼你才对我承诺会忘记你的檩儿,相距才几个时辰而已,你就对别人说除了你的檩儿,你再也容不下任何人。那么我算什么?”他步步紧逼,对着没有退路靠在墙上的她怒吼。

      “我……”面对他那充满这怒火的双眸,她垂下眼眸,欲言又止。

     “没话说了是不是?”他自嘲的冷笑了几声。他向后退了几步。伤心欲绝的看着她。

        她抬起眼眸,直视那充斥着悲伤和绝望的眼眸。“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用那个充满着累赘的身份跟你在一起。而我……呃!”从轩窗外飞入一支长长的箭。而箭簇插进她的心脏处。她陡然跪在地上,鲜血与绯色衣裳的颜色混在一起。

      无言忙不迭跑过去抱住跪在地上的她,急促的问道:“絮儿,絮儿。”

    “呕——”她吐出一口鲜血,血滑过下巴,与衣裳染在一起。“言,我真的喜欢过你,只是……啊!”

      她握住箭杆用力向外拔,发出凄厉的叫声,然后将那拔出的箭扔掉,伤口处更多的血涌出。

    “你疯了。”他忍不住的对她叫道。

      她喘了一会,笑着凝望着那如黑夜里最灿烂的星光。“只是…我真得…无…法忘记…檩儿。”

    “不要再说了。我有魅戾花,我可以救你。”他恐慌的对她说。此时清月跑进房内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公子,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清月,快,去我的房里取魅戾花过来。快点。”

    “哦哦,我这就去。”清月频频点头,连忙转身跑去无言的房间。

    “絮儿,你撑着,很快你就没事了。”他压抑着内心的惶恐,温柔的安慰着她。

       魅戾花,言,怎么会有那东西?忽想到那个蓝医要了檩儿的尸体,难道——

       她笑的更深,白皙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庞。“檩儿,这次我要走在你的前头了。这是惩罚哦”她的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借力让自己虚弱的身子向上。她闭上眼眸,将自己的唇贴在他的薄唇。

    “檩儿,絮儿永远爱你。”言毕,她的唇也离开了他的唇,身子也软了下来。头向后仰起,鬓发散乱。

   “絮儿,絮儿。”他收紧臂力,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膛。“絮儿,你不能可以离开我,不可以!”他一遍又一遍的撕裂的喊着,而她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浓密的扇睫铺天盖地的盖住了眼眸,丽唇上残留着一抹倾城的笑容,绯色的宽大裙摆张开散落在他的四周。微黄的烛光照映着他与她,恍惚在哀悼生命的脆弱抑或为这血红的房间添许其他颜色。

      久了,他便不再呼喊着她了,而是选择静静的抱着她,温柔的为她拭去唇边发黑的血渍。

      拿着魅戾花进来的清月看到此景,不由得捂住嘴,发出徐徐抽泣声。白昼的时候自己才为她装扮,才不多是过了几个时辰,她居然就这样离开了人世。清月走到他们的面前蹲下,她知道公子比任何人更需要安慰。心疼的望着公子“公子,姑娘已经走了。您不要这样。”

      他抬起眼眸,冷酷的望了清月一眼,便抱着她起身,绕过清月,走出房间。清月愣了一下,连忙转身追上他,喊道:“公子。”

       他停下脚步,背正对清月。清月心疼的看着此时此刻充满着伤的公子,续道:“公子,当初是您将清月从鬼门关前拉出来了,那时清月就发誓我一定要报答你。姑娘的死去,清月也很难过。可是去了的终归是去了,再挣扎,姑娘也不会活过来的。公子,我们就让姑娘安心的归于黄土吧,如果让她知道你因为她而变得更加冷酷,想必她在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呀。”她看到公子的身体颤了一下,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残忍,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公子失去了他最爱的女人。

       而他在顷刻间消失在清月的眸视里,给清月留下一道赤色身影。

 

 

 

 

 

        天空像是被人挥洒了墨水,一片漆黑。飘浮着几朵硕小的白云。如水钻般耀眼的星星点缀着黑幕。硕大的魅戾岛被一团蓝艳的光芒围绕着。一只木船停靠在海岸边,木船的前边坐着两个人。无言横抱着似失去生命的女子起身,面无表情。他纵身一跃,俩人的衣裳混搅在一起在空中翩翩然,女子鬓发上的长簪渐渐脱落,坠入泛着蓝光的海里,发出雄厚的声音,海面溅起微大的涟漪。

       他落地于沙滩与枯林间,轻步走入枯林。枯枝似害怕他身上发出的洞然寒气,统统缩起来,给他让出硕大的道路。他行走于其间,枯枝缩动产生许许风动,他与仰头闭眸的女子的衣衫飘逸起飞。原身穿的绯红衣在魅戾花发出的光芒照射中变成了紫色,他抱着女子穿过魅戾花海,直径走向被蓝光照通明的木屋。

      他用左肩推开木门,映入眼帘的是很简陋的房子,一张木床,一张正形桌子  ,四张长板椅子和一些必用的用品外再无其他东西了。他走进去将女子小心的放在木床上,给她盖上布衾,捊了捊她额前凌乱的青丝,腹指抚过她那冰冷毫无血色的脸颊。

      片刻过后,他从眸尖的余光看到一身蓝衣的男子向自己驶来。“师父,徒儿请您救她。”语气带着哀求夹杂着浓浓的悲伤。

    “不可能。”身后的男子决然的回答。

    “为什么?”他猛然回头,不可思议的望着全身上下都是蓝色的男子。

       蓝医俯视着他与女子,眼眸骤然充斥着仇恨,面孔不再平静,而是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你觉得我会救仇人的女儿吗?南宫郁檩。”

       他起身,站在男子的面前,眼眸里燃烧着愠火,燃烧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肉。激动的说:“为什么连师父你都把我看成南宫郁檩?絮儿接近我也是因为我长得像南宫郁檩。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把我看成南宫郁檩,我跟他到底那一点像?”

     “因为你就是南宫郁檩。”蓝医停了半会,复续道:“你说……像不像?”见他僵直了身子,笑意愈深如梦魅般诡异。蓝医续道:“不信,你可以点忆穴试试,看看我所言是否属实。”他环胸直立。

       忆穴是一生记忆的集中点,忆穴可以封住记忆,也是恢复记忆的一种手段。

      师父要我点忆穴,难道我丧失了记忆?他按照蓝医的话,在左肩右下方,横竖五寸之处用力一点。

      他皱紧眉头,捂住胸口,身子微弯。在他的脑子里不断的闪过陌生却又熟悉的画面——

    “姐,已经没那么痛了。不用担心。”

   “你痛的都起不来了,还说没那么痛?”

      …….……

    “檩儿,那是什么莲花呀?”

    “那朵莲花,唤醍莲,开苞期于七月流火,花期只短暂的一月。绽放于昼夜交替间。”

       …… …… ……

       终后,他双膝跪地,痛苦的抓绕自己的头,痛苦大叫:“啊————”不知过了多久,他亦止了叫喊声,眼神游散。

      他想起来了,无言只不过是他一个虚有的身份,絮儿成日叨叨念的,自己一直心怀嫉妒的南宫郁檩竟是自己。南宫郁檩居然是自己。无言就是南宫郁檩,南宫郁檩就是无言,真的好搞笑,一直以来都在吃自己的醋,而自己的醋却让絮儿永远离开自己。

       他自嘲了笑了笑。

       忽然头顶上的蓝医幽幽的说道:“看来你很痛苦。”

      他缓缓抬起头,额间不断冒出硕大的汗珠快慢絮乱的划过他的脸颊。“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救了我以后,封住我的忆穴。让我和絮儿相见却不能相认。”如果他们相认了,那么他就不会去找絮儿理论,而絮儿也不会……

    “为什么要这么做?哈哈~”蓝医朝屋顶狞笑,他骤然亦住了笑,目光凶狠的望着他“那你怎么不问问南宫傲杨为什么要这般狠心的杀死在瑜。”

     “爹?你这话从何而出?在瑜又是何人?”他满是疑问,这与他何关?

    “从何而出?”蓝医似听到极大的笑话发出悚然的笑声。“你知道我是谁吗?”目光犀利如剑。

    “神医蓝鹤。”

   “那你不知道我蓝鹤出师于玄寞阁,与南宫傲杨是师兄弟的关系。”蓝鹤加重了“南宫傲杨”四字,恨不得将这名字的主人粉碎,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他不语,等待着此时只有恨的蓝鹤的下文。

      “我与南宫傲杨在一次意外结识了在瑜,而从见在瑜的第一眼我便喜欢上她。南宫傲杨虽是师父的儿子,但师父却有意将阁主之位传给我,所以南宫傲杨为了让我放弃阁主之位,竟卑鄙到从我身上夺走在瑜,而当我离开玄寞阁的时候,他竟然杀死在瑜。”蓝鹤攥紧拳头,手微微发抖,咬牙切齿的说道讲诉那道对他来说永不复合的伤口。他将眼眸从南宫郁檩身上移开,注视着发着耀眼蓝光的魅戾花语气突然温和:“魅戾花是在瑜最喜欢的花,而如今花旧在人已去。”

       南宫郁檩不由的瞪大了瞳孔,爹怎么可能为了权利做出这么卑鄙的事。

      蓝医骤然回头复看着南宫郁檩:“所以我要让南宫傲杨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如今我筹划多年的计划终于成功了。哈哈——”他张开手臂,身子微向后倾去,笑声朗朗。

      南宫郁檩缓缓站起身来,汗水早已浸濡了衣衫。怜悯的看着被爱伤的遍体鳞伤的蓝鹤,冷道:“所以你在我和絮儿争执的时候杀了絮儿。”

   “你果然不笨,但你只猜到了其一,我这个计划从十一年前我就开始实施了。”精致如雕塑般的蓝脸此时面目狰狞,如罗刹般让所见者不由的生起畏惧。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想你应该忘不了对于你们姐弟俩来说的十年前那场巨大的浩劫吧!?”

   “难道是你干的——”南宫郁檩不由的从唇边迸出。

   “可不止这个,你们踏入魅戾岛的那一刻,我就开始操控你们了。南宫絮锁中毒则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不然你们怎么容易进入魅戾岛?而你失忆后再次见到南宫絮锁也是我的计划。而如今我的计划终于大功告成了。哈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简单,我要你们姐弟俩乱伦,让世人耻笑,然后让你们阴阳相隔,让你尝尽刺心裂肺的痛。如果不是应轩恒那个小子突然冒出来,恐怕现在的你更会痛苦,你越痛苦我就越高兴。”

       南宫郁檩讥笑:“怪不得在瑜会离开你,你这个恶魔。”

    “闭嘴——”蓝鹤怒叱,一掌打在他的心胸处。

     “噗————”一大团鲜血从他的腔内喷出,上半身倒在床边,头倚在南宫絮锁手臂旁,他艰难的握住她冰凉的手,笑恍如冰天雪地里的一缕阳光:“絮儿,我来了。你不会孤独的。”

       蓝鹤复大笑起来,眯起眼,道:“你觉得我会让你们这么就团聚了吗?我告诉你,当初在救治你的时候,魅戾花的药量我用多了一倍。现下的你是不死的半毒人,一辈子都不会与南宫絮锁重聚。哈哈——”笑声越来越小。

       南宫郁檩从余光看到蓝鹤的下身渐渐变成蓝色的灰直至头顶,风吹,灰散。似重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自作孽不可活!

        絮儿。他撑着伤痕累累的尸体抱起南宫絮锁,依旧笑着却又凄殇:“我绝对不会让你孤独的。”走出木屋,仰头直视立在花海中那朵最大的魅戾花。他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被蓝鹤打的那一掌正在愈合。他纵身向上跳跃,丝履点过一个个高低不等的支撑体。

        巨大的魅戾花骤然开花,巨大的花瓣打开,开启瞬间形成巨大的风动,他忙不迭立在一朵花瓣上,站稳脚步。花香馥郁,瓣如铁般坚坚固,他抱着她从花瓣缘走到花蕊中间,轻轻的放下她,而自己在旁边躺下,手自始至终一直握着她。

       花渐渐合拢,他眼所触及的世界渐渐的,最后只剩下一片黑暗。

       蓝鹤,你怎么会没想起你曾经对我说过的那句话——最大的那朵的魅戾花是以吸食人类的肢体为养分

       絮儿,现在谁都不可以让我们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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